长城对于中国人具有特殊意义。其修筑的历史极其久远,最早可上溯到春秋战国。最早的长城始建于公元前6世纪,其时各诸侯国为抵御其他各国以及外族的入侵,纷纷在边疆地区构筑带有防御性质的建筑工事,墙体连绵,形成长城。在冷兵器时代,长城无疑是最有效的军防设施,因此,从春秋战国一直到清王朝,长城的修筑断断续续,在中国历史上持续了两千五百年之久。 在今天的中国疆域内,长城形成了时代特征鲜明、蜿蜒走向各异的历史文化遗产,构成一道亮丽的风景线。长城是军事防御体系,在军事学家眼里,它是古代战略布局在地理上的呈现,是中国古代军事家强大的军事思想结晶。长城又是民族交往的标识,在民族与人类学家眼里,它不仅将农业部落与游牧部落进行了明确的区分,也在这一线形成民族互市的走廊,是古代民族交往交流的见证。长城恰位于地理分区中的农牧交错地带,在地理学家眼里,也是农业与牧业天然的地理分界线,因此,它又有了地理学上的价值与意义。1987年12月,长城作为中国古代最重要的历史文化遗迹首批入选世界文化遗产,成为中国最具标志意义的文化符号之一。然而,这一文化符号并非今天才被人们发现,长城作为具有文化与地理双重意义的坐标,早在中国古代已然建立,而建立这一文化地理坐标的标志性文献,则借助于中国古代的地理图籍——传统舆图。 中国传统舆图,有绘制长城的传统。据李孝聪教授推测,这一传统自唐代贾耽绘制《海内华夷图》应该即已建立,可惜原图不存,无从验证。宋代以来,雕版印刷术普及,印制地图数量增多,便于流通,地图存量的增加也为传世提供了方便。今天我们能够看到最早的纸质地图即可上溯到宋代,而在难得保存下来的宋代舆图当中,多数即已绘有长城。但是,这些绘有长城的地图却并非如今天的实测地图一样,给我们呈现出当时地面上的长城信息,而是作为一种“文化符号”,为区分“畿内”与“徼外”而设,或者是教化所及,对“化内”与“化外”进行区别的标尺,更多体现出文化与文明的差异,而非地理实体的体现。因此,李孝聪教授在对每一幅地图进行详细考证之后,在《古地图上的长城》一书中告诉我们,宋代舆图中所绘之长城颇为一致,从辽东半岛斜向西南,横贯今陕西北部,延伸至甘肃洮河,很难确指是哪个时代修筑的长城,而最接近秦昭襄王和秦始皇修筑的各段长城。因为北宋与辽、北宋与西夏曾经划界,北宋政府曾铲削秦昭襄王长城,墙外掘壕作为宋夏的边界,这最符合北宋人的地域观念,或者说是宋代儒学思想的一种体现。而在元朝,虽然疆域已扩及海内外,但在其《混一诸道之图》《广轮疆理图》等地图中,仍然保留长城符号,不过长城内外的区域标注却用了统一的字体与符号,表明长城内外已无区别,浑然一体,内外一家。这一古代舆图中长城的绘法一直持续到明正德七年(1512年)《杨子器跋舆地图》中,到了明中期以后九边长城的修筑才改变了长城的绘制手法。 《古地图上的长城》(李孝聪著,江苏凤凰科学技术出版社)是“十三五”国家重点图书出版规划项目,也是国家古籍整理出版专项经费资助项目。该书尽收海内外所藏展现中国古代长城的古旧地图,收图之全,数量之多,为目前该类图书所少见。从内容上来看,本书具有以下三个方面的突出特点。 第一,雅俗共赏,可读性强。该书既是一部了解古代地图中长城的通俗读本,也是一部学术著作。该书在内容写作上追求简洁明了,注释较少,且以小字边注的形式,尽量不占空间。全书非常易读,没有过多的引注与生涩的文言,同时又不乏新见。李孝聪教授深耕古旧地图数十载,地图研究成果相当丰富,而此书又特别强调对于舆图的考释,订正了大量以往的错讹。书中图文相参,文字说明的比重甚至大于地图。因此,这部长城地图的著作虽以通俗化的形式展现给读者,但是文中对于地图的说明文字无不体现作者的研究功力。 第二,内容精深,有据可查。全书围绕着有关长城与长城舆图的三个核心问题展开,即中国古代长城修筑的历史与区域分布是什么样子的?中国古代地图上的长城如何绘制、表达了什么?中国古代的长城在今天的地理定位与遗存情况如何?书中第一章用引论阐述了中国两千五百年长城的修筑历史,多数经由作者考察,有史有据。而关于中国古代地图上长城绘制的问题,在各舆图中写作更加精深,大多经过考证,从前面的论述已能看出。 第三,图迹结合,直观生动。利用今天发达的3S技术,通过长城边堡实地考察和卫星定位,将大部分墙体与边堡进行经纬度定位,不仅可以实现可视化的呈现,进行地理地貌的分析,同时也可以对今天有针对性的长城遗址保护提供图文并茂的参考。 (作者单位系首都师范大学历史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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