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院子角落的小菜园,是被时光浸得发暖的老相册。木栅栏爬满丝瓜须的那年,四岁的我总爱踩着爷爷的布鞋后跟,在晨露未晞的菜畦间跌跌撞撞。 爷爷的手掌裹着泥土的腥气,他指向藤蔓间垂落的“绿月亮”:“这是丝瓜,要等黄了才能做洗碗布。”我点点头,眼睛却瞟向畦边丛丛青碧。趁爷爷转身摘虫,我攥住一把“细叶草”连根拔起,举着沾满泥的“战利品”邀功。爷爷直起身时,韭菜畦已缺了个月牙形的豁口,他笑道:“傻娃,这可是能炒鸡蛋的宝贝。” 更“荒唐”的事发生在黄瓜架下。我踮脚够到一条弯如月牙的绿果,咔嚓咬下半口,涩味瞬间蜇得舌尖发麻。爷爷慌忙掰开我的嘴,看见丝瓜皮上深深的牙印,笑得直抹眼角:“黄瓜有刺,丝瓜光溜,记牢喽。”那天午后,他教我辨认卷须的缠绕方向——黄瓜藤总顺时针打卷,丝瓜却爱逆时针攀爬,像一对绕着阳光跳圆舞曲的伙伴。 如今木栅栏换了新竹片,我已能分清倭瓜花的雌雄。看爷爷给菜畦追肥时,忽然发现他的白发比去年又密了些,像秋霜落在了丝瓜架上。我接过他手里的小铲子,学着当年他教我的样子培土,泥土的气息里混着时光的味道。菜畦里的绿意还在蔓延,爷爷的故事也像丝瓜藤,在每个晨昏里悄悄抽出新的嫩芽。 这片被晨露吻过、被笑声浸过的小菜园,从来不是普通的风景。它是爷爷掌心的温度,是我舌尖的青涩,是岁月悄悄埋下的、一触碰就泛甜的秘密。 (指导教师:聂拥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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