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大学学生在实验室做实验。 学校供图

浙江杭州钱江新城全景。 视觉中国供图

　　开栏的话

　　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科技是关键，人才是基础，教育是根本。

　　习近平总书记深刻指出：“新时代新征程，必须深刻把握中国式现代化对教育、科技、人才的需求，强化教育对科技和人才的支撑作用，进一步形成人才辈出、人尽其才、才尽其用的生动局面。”

　　党的二十届四中全会提出，“要加强原始创新和关键核心技术攻关，推动科技创新和产业创新深度融合，一体推进教育科技人才发展”。

　　即日起，中国教育报推出“强化教育对科技和人才的支撑作用”专栏，记者深入基层一线调研采访，生动呈现区域和高校一体推进教育科技人才发展、强化教育对科技和人才支撑作用的鲜活实践。

　　从地图上看，浙江杭州城西科创大走廊宛若一条“彩带”。这里有3000多家科技创新企业，杭州“六小龙”中，有3家企业在这里萌芽。这条“彩带”承担着杭州经济转型、科创升级的重要使命。9月1日，世界知识产权组织（WIPO）发布2025年全球创新指数（GII）世界百强创新集群排名。杭州排名较去年上升1位，位列全球第13位，创历史新高。此前，杭州已连续3年在该榜单上保持第14位，在2024年国家创新型城市创新能力排名中位列第4。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实现科技自主创新和人才自主培养良性互动，教育要进一步发挥先导性、基础性支撑作用。”在杭州城西科创大走廊上，坐落着浙江大学、西湖大学等多所高校和科研院所。作为城市科技创新的样本，杭州科技创新蓬勃发展的背后，有着教育的强力支撑。近日，记者来到杭州，试图从一些场景和行动的切片里，来解码这种支撑力量。

　　探路与示范

　　先从墙头探出一枝花，再来定义“墙”的位置，杭州注重创新实践中的柔性突破，为后来者标记路径。作为先行者，西湖大学是一所为改革而生的新型研究型高校。在首任校长施一公的眼里，西湖大学是“在前人没有走过的道路上探索前行”。

　　建立起以“教授治学、行政理校、学术导向决定行政服务”为核心的内部治理体系，创造了中国高校从博士生到本科生培养的先例，全面实施了不唯量化指标的科技评价标准，在科研上取得了多项基础研究和前沿技术突破……面对大学治理、人才培养、科技评价这些长期困扰教育发展的深层次问题，西湖大学试图在传统路径之外蹚出一条新路，在规则与创新之间建立对话，为下一步改革积累经验。

　　这是政府与高校基于未来人才培养及城市发展愿景的“双向奔赴”，不仅暗含着城市的教育想象力，也契合着整个社会对创新的更高需求。2023年3月，浙江省教育厅发布《浙江省支持新型高校建设实施细则》，以一事一议、一校一案等方式，在资金保障、用地需求、资源投入、教育教学改革等方面支持新型高校建设。

　　多样化的创新探索正在提供更多鲜活样本。位于杭州城西科创大走廊的杭州北航国际创新研究院（学院）由北京航空航天大学与杭州市人民政府共同创办，旨在探索一种新型的国际化办学模式。“我们采用‘1+N’国际合作办学模式，以对法合作为牵引，带动全球合作，持续引入法国及世界一流高校和科研机构，旨在培养具有扎实理论、过硬素质、创新思维和国际视野的国际卓越工程师和高精尖创新人才。”杭州北航国际创新研究院（学院）党委副书记、院长董卓宁说。

　　在杭州，这种更加灵活的、先行先试的改革实践，正在为科技创新开拓更多可能性。当下，制约科技成果转化的一个重要因素是，技术转移收益分配中科研人员占比较低，导致创新资源难以形成合力。浙江在全国率先试点职务科技成果所有权或长期使用权改革，通过“赋权+”模式重构成果转化权责关系，为破解这一难题开出“良方”。

　　例如，浙江大学将“一种超导量子计算和量子模拟的技术秘密”的70%所有权赋予王浩华教授团队，团队以成果作价入股企业获得12%股权；学校留存的30%成果所有权，则通过“入门费+里程碑付费”获得现金收益。这一做法提升了科研人员成果转化的积极性。

　　为了给成果转化各相关方提供可供参照的“指南册”，2025年1月，浙江发布全国首个《职务科技成果转化管理规范》地方标准，填补了全国范围内科技成果转化管理领域“无标可依”的空白。

　　这种先行者的开拓精神，不仅体现在顶层设计中，更渗透到每一个实践的细节里。过去10多年，杭州一直在将城市这个巨大的场景逐步开放，敢于在新场景领域先行先试，将原本局限于实验室的AI算法推向真实城市环境。在政府引导下，杭州二中白马湖学校向浙江宇视科技有限公司提供场景，在智慧操场、学生身心守护等领域，将先进技术与教育场景深度融合，实现了教育教学改革与企业创新双向赋能。

　　在杭州的示范下，越来越多的城市将应用场景开放作为培育创新型企业的关键抓手。先行先试，引领示范，从单点突破到系统重构，杭州敢于“靠前一步”做政策创新“弄潮儿”，为科技创新注入源源不断的动能。

　　破壁与流动

　　当人才、技术等创新要素打破高校的边界，像空气一样自由流动起来，创新才具有实实在在的生命力。

　　科技创新需要不同的创新主体协同发力，而当下，高校、科研院所、企业等创新主体仍存在各自为政的现象，导致创新要素难以形成系统性合力，跨部门、跨区域、跨学科的协同创新陷入困境。

　　如何打破这一困境？浙江把突破口对准了加快打造教育、科技、人才一体的创新型载体。这些载体包括省实验室、产业技术创新中心、企业研发机构、产科教融合学院、新型研究型大学等，从而牵引带动教育、科技、人才一体贯通。

　　近年来，浙江省聚焦基础研究和关键核心技术攻关，打造了包括良渚实验室、西湖实验室在内的10家省级实验室；聚焦技术工程化和产业化应用，成立了包括浙江省现代纺织技术创新中心在内的10家省级技术创新中心，从而打造了“双十平台”矩阵。

　　在此基础上，浙江实施高能级科创平台“伙伴计划”，推动高能级科创平台、省属重点高校等牵手一家重点企业和一个重点产业链，促进了技术、人才和资金等要素的高效流动。

　　在浙江理工大学领衔建设的浙江省现代纺织技术创新中心，企业端提出需求，企业、高校、科研院所联合开展关键技术攻关，相关科研成果可以直接在企业实现规模化生产。

　　为了使创新要素的流动更为顺畅，相关的人才使用机制和评价机制探索也在推进。

　　去年10月，浙江工业大学与省实验室白马湖实验室共建能源与碳中和科教融合学院，让人才无论在哪里，高校、科研院所、企业都能使用。学院副院长张士汉说，团队在白马湖实验室工作，保留高校事业编制的同时，也可获取市场机制下的科研报酬和成果转化奖励。

　　跨创新主体之间的科研成果互认这一难题也正在破解。“我们正在探索，在进行学科绩效评价和高校综合考核时，高校与企业联合开展的项目及重大成果，不再只看第一作者和第一单位；达到一定金额的重大横向项目，在认定时甚至会与国家科技大奖等同。”浙江省教育厅高等教育处处长蓝邓骏说。

　　此外，浙江还鼓励科创平台、高校为企业提供定制化“研发代工”服务，引导结对企业将科研机构建在科研平台、一流学科，由企业出题目、出资金，科创平台、高校院所配套人才、场地、设备等资源，围绕共同需求实施科研项目，科研成果优先在企业转化应用。

　　在区域层面，杭州以“1+2+33+7+N”（1个国家实验室、2个国家大科学装置、33家全国重点实验室、7家省实验室、N个其他各类创新平台）为依托，以浙江大学、西湖大学等高水平大学为锚点，提出构建环大学、环重大科创平台创新生态圈和成果转化基地，形成“学科+平台+产业”的杭州模式，从而更好助力不同创新主体之间的协同，为城市科技创新汇聚力量。

　　当流动成为可能，当协同效应引发良性循环，创新也就焕发出更强大的生命力。

　　务实与包容

　　在某种意义上说，科技创新是一种文化。

　　浙江“七山一水两分田”的生存环境，使人们习惯了在有限资源里寻找突破，以脚踏实地的务实态度面对挑战，并不断探索新的可能。

　　在连续多天的采访中，记者感受最深的便是这种务实探索、韧性包容的创新文化氛围。从身边的真实问题出发，以务实的态度，将创新基因深入每一个毛细血管，在包容失败的文化土壤里，用耐心和长期主义浇灌创新的种子。

　　杭州市丹枫实验小学位于被称为“天堂硅谷”的滨江区，学校成立了未来工程师项目研究院，鼓励学生基于身边的现实问题展开探索。如何解决学校操场广播扰民问题？自主发现问题、明晰目标后，8名学生在教师的引导和杭州聚声科技有限公司的帮助下，经过反复对比实验，在校园里精准投放4个定向广播，有效地降低了分贝数。

　　滨江区教育局副局长周芸佳介绍，滨江区教育局与企业、科研院所联合成立“科教大联盟”，在两年时间内开发了39门200余个场景的课程菜单，绘制出访企研学地图，搭建起从课程走向实践的桥梁。

　　解决真实问题需要与社会产生更深度的连接。

　　浙江工业大学根据浙江省产业布局，在各地建立了20多个地方研究院，这些研究院紧密对接地方产业需求，像精准的触角，深入到毛细血管，为企业提供技术支持和创新服务。同时，学校每年把数百个专业硕士的培养指标给到地方研究院，由研究院找相应的企业“出题”，学校教师和企业导师联合指导学生在一线“解题”。

　　创新不是直线冲刺，而是在试错中逼近目标的曲线运动。包容失败，用耐心和长期主义浇灌创新，是题中之义。

　　除少量特殊类型招生项目，浙江大学每名大类招生的本科生均有多次申请转专业机会，专业扩容率、学生转专业成功率位列全国同类高校前列。对于全校性共选课，学校还安排了两个星期的“试听期”。这些做法提供了试错的空间，旨在鼓励学生勇于尝试不同的专业方向，找到真正感兴趣和适合自己的领域。

　　为了让顶尖科研人才能够潜心研究，西湖大学推行年薪制，不将论文数量、头衔、专利等作为人才考核主要标准。西湖大学生命科学学院蔡尚团队历经近5年的蛰伏，最终产出了一项世界级科研成果——首次证实细菌是乳腺癌转移的重要“帮凶”。

　　“这个课题风险很大、充满未知，感谢学校给了我足够的时间和耐心，并且营造了敢于探索未知、不畏艰难失败的科研氛围。”蔡尚说。

　　务实与包容相辅相成。唯有让创新锚定现实需求，给予新生事物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去成长，才能让技术突破真正转化为生产力，赋予创新可持续的生命力。

　　科技创新是生态系统工程。杭州敢为人先的城市精神、协同创新的生态架构、务实包容的文化气质，助推着这座城市以先行者姿态开路架桥，使教育、科技和产业得以破壁融合。在这个有机的生态系统内，当人才、技术等创新要素像空气一样流动，多元主体融合共生，科技创新自然而然就会“生长”出来。

　　链接

　　杭州以“1+2+33＋7+N”为依托，更好助力不同创新主体之间的协同

　　1个国家实验室

　　2个国家大科学装置

　　33家全国重点实验室

　　7家省实验室

　　N个其他各类创新平台

　　链接

　　2025年全球创新指数（GII）世界百强创新集群排名公布，杭州位列全球第13位，创历史新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