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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觉中国 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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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陶行知教育名篇》序言中所批评的,我是“只知陶公其人,未知陶公其说”。陶行知说,“有时候,我们为学生做的事体越多,越是害学生”“问题自决得越多,则经验越丰富。若是别人代我解决问题,纵然暂时结束,经验却也被旁人拿去了”“人不能没有休息,但休息是人最险之时。人无论怎样忙,都没有损害;倘若休息,则魔鬼立至。我们可以看出社会上许多恶事,都是在休息时候做的”,浅白而深刻、通俗而隽永的话让人感触尤深。 关于误解 读《陶行知教育名篇》,才知道当年很多人不理解“教学做合一”,哪怕是支持陶行知的。陶行知在《教学做合一》(1928年1月15日《乡教丛讯》第2卷第1期)一文中写道: 今年春天洪深先生创办电影演员养成所,招生广告上有采用“教”“学”“做”办法字样,当时我一见这张广告,就觉得洪先生没有十分了解教学做合一。倘使他真正了解,他必定要写“教学做”办法,决不会写作“教”“学”“做”办法。 什么是“教学做合一”呢?陶行知说,“做”是中心词,“从先生对学生的关系说,做便是教;从学生对先生的关系说,做便是学。先生拿做来教,乃是真教;学生拿做来学,方是实学”。连支持者都误解,不难想见他人的误解和怀疑了。 《答朱端琰之问》(1929年1月《乡教丛讯》第3卷第1期)一文中,陶行知回答了15个问题,比如:做什么?以实际生活为中心的教育是否能够顾到人生的全部?教学做合一能否传递全社会的经验?如何可以了解哥伦布探获新大陆的故事?要明白火星是否要到火星里去?……第4问和第5问乍看十分有理,难道了解哥伦布探获新大陆也要去“做”?难道了解火星还要飞到火星上“做”一番?陶行知一一解答。我相信端琰先生读后会接受一部分,又会存疑一部分。更多读不到文章的人,依然会对“教学做合一”抱着怀疑、否定的态度。 教育改革大抵从来就是如此艰难罢。胡适曾这么劝慰陶行知:思想事业,要受困难和不自由,才能发奋振作。因为有那么多人的质疑,促使陶行知对“教学做合一”做深入的思考,形成了“陶说”。我们的家常课改革,把70%的课堂时间还给每一个学生,学生这个主体就是在课堂完成自己的学习任务,教师这个主导就是给学生布置好学习任务,就是组织、管理、激励每一个学生完成好自己的学习任务,实现“刚需作业”不出课堂。 关于创造 陶行知在《创造的教育》(1933年3月《教育建设》第5集)中有不少关于“创造”的妙句: 行动是老子,思想是儿子,创造是孙子。 “行动”是中国教育的开始,“创造”是中国教育的完成。 每个人要去“做”,有想法(思想)地“做”,创造便会不期而至。要紧的是去“做”,而不是等完美的设想。大量的细节只有在“做”中才能得到完善,即便设想极其“完善”,一旦进入现实,还会出现很多问题,从来没有一项改革会“顺风顺水”。“顺风顺水”,一致叫好,绝不是改革,而是溜须拍马。思想,就是为“行动”中的困苦准备的。 大家熟知陶行知的“五大解放”:解放小孩子的头脑、解放小孩子的双手、解放小孩子的嘴、解放小孩子的空间、解放小孩子的时间(《创造的儿童教育》(1945年4月1日《战时教育》第9卷第1期)。解放了儿童,不等于儿童就有创造力。解放后还要建设。陶行知说: 需要建立下层的良好习惯,以解放上层的性能,俾能从事于高级的思虑追求。否则必定要困于日用破碎,而不能够向上飞跃。(《创造的儿童教育》) 我把这段话发给了朋友们,附言:陶行知先生把我理解的、没说清的习惯与创造的关系说明白了。解放儿童后,不是儿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而是要给儿童建立良好的习惯。叶圣陶也讲:教育简单一句话,那就是养成良好的习惯。习惯的养成重在“天天如此、课课如此”。今天这样,明天那样,看起来天天不一样,天天在创新,但不可能有良好的习惯。 关于精确和工具 关于“精确”,陶行知在《教育与科学方法》(1923年《民国日报·觉悟》)中说: “差不多”三字是我国人的大毛病。与人约定时间总是迟到(但上火车总是早到)。所以孟禄调查教育时说:“中国人对于数目不正确。如要改良中国的教育,非从数目入手不可。” “差不多”就是不精确、不精准,就是马马虎虎。要干好事情,非得精确、非得精准。《学生自治问题之研究》(1919年10月《新教育》)一文中,陶行知强调:“法是为人立的,含糊误事,故宜清楚;繁琐害事,故宜简单。”学生自治,必须精确,必须简单。“精确”和“简单”是什么关系?越精确就越简单,只要照着做就可以,而不用去猜测、去解释,十个人有十种猜测和解释,做出来的事便有了十种结果,且人人都觉得自己的结果是正确的。 至于“工具”,陶行知在《生活工具主义之教育》(1927年7月1日《乡教丛讯》第1卷第3期)中写道: 人的生活,必须有相当工具,才能表现出来。工具充分,才有充分的表现;工具优美,才有优美的表现;工具伟大,才有伟大的表现。 “无斧不能砍木,无剪不能裁衣,无刀不能做厨子,无工具不能做教育的事业。”(见《教育与科学方法》)各行各业要想提高效益,都要借助外在的工具:要想跑得比马快,可以用汽车;要想游得比鱼快,可以用汽艇;要想比鸟飞得高,可以用飞机;要想算得比人还快,可以用计算机……有了工具,普通人也能成为比马快、比鱼快、比鸟高的超人。有了工具,才能大面积地提高效益。课堂教学效益也是如此。 所以,陶行知又说: 教育有无创造力,也只须看它能否发明人生新工具或新人生工具。中国教育已到绝境,千万不要空谈教育,千万不要空谈生活;只有发明工具、制造工具、运用工具才是真教育,才是真生活。(《生活工具主义之教育》) 这就说到了“精准”和“工具”的内在关联。好的工具一定是“精准”的;有了“精准”,才能造出好的工具。有了好的工具,还要“精准”地使用工具,工具才会发挥出价值来。所以,一线教师应该致力于“熟练使用教学工具”,教科书是工具,教参是工具,配套的教具、教辅都是工具。至于开发工具,那应该有专门的团队、专门的人员。这是个分工越来越细的时代,各司其职,相互弥补,相互合作,效益才大。 关于真话 好老师的标准,陶行知有两条:(1)有真知灼见;(2)肯说真话,敢驳假话,不说谎话。两条里都有一个“真”字。他认为,教师的职务是“千教万教,教人求真”,学生的职务是“千学万学,学做真人”。 陶行知不怕丢掉饭碗,晓庄师范被封,也跟他“说真话做真事”有关。语文课程标准中说:要求学生说真话、实话、心里话,不说假话、空话、套话。这话的背后是有些学生在作文中说假话、空话、套话。 《社会改造之出发点》(1923年12月23日《中华教育改进社二周年纪念会会刊》)里,陶行知说: 我们倘能把种种问题用大刀阔斧来同时进行,岂不痛快!世上做这种梦的人确实不少。 饭要一口一口吃,问题也只能一个一个解决。世上绝没有一套办法,能解决所有的问题。谁说“有”,那一定是个说假话的坏家伙。我们的家常课要解决三个问题:课堂习惯好了,回家作业少了,考试成绩升了。有人质问:你们怎么培养学生的创新能力?怎么培养学生的合作能力?怎么让学生思维碰撞?……现在我要用陶行知的话回答:“世上做这种梦的人确实不少。”每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我们这一代解决这一代的问题,下一代解决下一代的问题。还有一个可能,我们这一代人还有不少无法解决的问题,等着下一代的人解决。人类延续不断的过程就是问题不断的过程,因为想着后面的问题没解决而不去行动,那几乎等同于“因噎废食”。这也就是陶行知为什么说“做”“行”是第一的。 《如何引导学生努力求学》(1929年,《知行书信》)里,陶行知写道: 唯有学而不厌的先生,才能教出学而不厌的学生。 这话怕是要得罪一些教师,然而道理确是这么简单。教师的字漂亮,学生的字就不会丑;教师的文章漂亮,学生至少不太怕作文。教师具有创新能力、创新精神,学生也不会故步自封、固守成规。教师是个专家,具有专家型思维,学生也就能像个小专家那样思维。反之,教师的办公桌是乱糟糟的,那么学生的课桌大概也是乱糟糟的;教师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学生大抵也是如此。若非如此,那不是教师的功劳,而是家庭教育的功劳。 书海茫茫,人生苦短。我越来越觉得读经典的重要,我们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经典里早就有或直指或暗含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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