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7月12日 星期五
松台山麓忆师恩
瞿冬生

    我的高中母校温州市第七中学,位于风景秀美的九山湖落霞潭边。御赐的“宿觉名山”松台山耸立在校园中间,我的教室在山南的望松楼,去操场则要穿过一条隧道……

    蓝天白云之下,春意盎然之中,我站在清明桥上抬眼东望,昔日那个熟悉的校园已消融在城市的街景里,映入眼帘的只有松台山上金光闪闪的净光塔和南麓透着禅意的妙果寺了。

    其时正值恢复高考,学风大为改变,全市中学分成“省重点”“市重点”“普通”三类。初中统考结束,我收到温州七中入学通知书,那时只晓得温州七中是“三类”,并不清楚是一所历史名校。其时,温州七中师资力量并不弱。我的班主任张积山老师毕业于浙江师范学院体育系(现浙江大学体育系),任教研组长三十年,向省队输送了不少田径、篮球等方面人才。班长蔡建成后来成为温州市石坦巷小学优秀体育教师,继承了张老师的衣钵。物理老师朱庆桂、数学老师裘龙勋等,均是上世纪50年代进校的老教师,都是老牌大学生。

    对我资质禀赋最了解的当数李义方老师。她是朝鲜族,1929年出生,历任西南广播电台文艺组长、重庆人民出版社编辑,还曾在朝鲜平壤当过中文编审,为中朝文化交流作出了贡献。凭李老师扎实的文化功底,教我们语文绰绰有余,可我们班以体育见长(至今我也不明白,我这根“芦柴棒”为何混入其中),调皮的多,开小差的多。一次,李老师写板书时,课堂上响起了嘈杂的交头接耳声。她转过身,收起笑容,重重地说:“我一个朝鲜族人来教你们,你们还不好好听讲!”我坐前排,看得出老师恨铁不成钢的激动。

    阅历丰富的人往往能洞悉眼前、预知未来。高中第二阶段文理分科时,李老师极力劝我跟她去文科班,而我这个愣头青毫无理想,竟然对她说“我不想考大学,在班里混到毕业等妈妈退休接班”。但李老师没有放弃对我的期待,为了培养我对文科的兴趣,还专门在课外带我去观摩诗歌朗诵会……

    命运之舟,不可思议。几年后,在“临汾旅”七团一营拿过枪、扛过报话机的我,被教导员刘国平推荐到南京军区新闻培训班参加跟读学习,成为一名专职报道员。退伍后,我被安置在温州日报从事采编工作,最终还是逃脱不了与“文”打交道。2017年,我在温州文博会上邂逅李义方老师。看见满头白发、精神矍铄的李老师,我激动地说:“如果晓得自己这辈子会在报社工作,当初就该听您的话,好好读文科了。”其实,在我几十年工作收获的成果里,何尝少得了李老师当年教诲之功?

    对于母校,每个同学的感知也许不同,但母校之于每个同学的印象无疑是深刻的。我对其他任课老师的印象,也至今依然清晰——

    满脸胡茬儿的李守勉老师把元素周期表拆解成“一封信”,让我一下子就记住了拗口的内容;满口“大荆普通话”的张永坝老师,上起政治课口若悬河,他在报纸上发表的“豆腐块”时常激励着我;个子不高、五官分明、鼻子像欧洲人的倪宝昌老师,为了解释“kiss”,用温州话说“打嘣那”(接吻);接任李义方老师教语文的林志坚老师,身材高挑、英俊潇洒,虽然他俩讲课风格不同,但同样对我关爱有加;有一次落枕,医务室沈老师给我针灸劳宫穴,立马见好;平时头疼脑热找何文海老师,就会有几服草药带回家调理……

    我在温州七中并无出色表现,只因家教严格,比较老实。老师是人生的导师、心灵的明灯。世事无常,想到有的老师已归道山,不免伤感唏嘘。

    学校是开启人生智性的码头,著名学校未必都是名人,不著名学校未必无名人。母校风雨兼程八十载,知名校友群星荟萃,其中有曾任北京师范大学校长的陆善镇、有擅长书籍装帧设计的美术家蔡荣、有著名学者叶长海、有国家一级编导邢时苗、有旅居意大利的歌唱家叶璐……当然,更多的同学过着平凡的生活,但平凡也是一种浪漫,也是一种幸福。

    斗转星移,世事沧桑,我曾就读的温州七中校园,也就是国立英士大学工学院旧址所在,二十多年前消融了英姿。再也见不到伴随我成长的“长征楼”“五四馆”,不得不说是一个遗憾。但让我倍感欣慰的是,学校虽然离开旧址,但名称和血脉还在,秉承着“积学致远,团结创新”理念,成为“温州市重点中学”“浙江省艺术教育特色学校”……

    此刻,我想告诉母校,无论您迁往何处,无论我离开多久,一个双鬓染霜的不敏学生,将永远祝福母校:愿您厚重的人文之松常青!愿您青春的艺术舞台常新!

    (作者系中国报纸副刊研究会副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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