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6月21日 星期五
第一次写父亲
陈朴

    父亲是一名退休教师,一生热爱学生、家庭和文学。父亲的一生,是献给祖国伟大的教育事业的一生,也是任劳任怨、笔耕不辍、受人尊敬的一生。很惭愧,我至今没有陪伴父亲度过一次父亲节,送上一束鲜花或举杯对饮且不说,去一家川菜馆,点几个菜也不曾有过。我对父亲的爱,只会默默地用文字来表达。

    父亲闲暇时喜欢写一些散文,虽然笔耕一生,未曾出版过一本书,但他的作品在很多报纸副刊和杂志发表过。有一年,一个在大连的学生给父亲寄来一套保暖内衣,父亲写了篇文章发表在报纸上,而那套保暖内衣,父亲却送给了我。父亲没有电脑,他戴上老花镜,在手机上写,文章写好后,常常会发来让我排版、校对。我有时候忙,就会敷衍了事。可我的马虎无法逃过父亲的火眼金睛,他像当年在学校给学生油印考试卷一样,任何一个错别字、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放过。对于他们老一辈人严谨细致的态度,我心服口服。

    有人说,父亲是一本书,是一本一生都读不完、读不够的书,厚重而又充满无穷的人生智慧。在我读过的书中,如庞余亮《半个父亲在疼》、陈仓《月光不是光》、向迅《与父亲书》、菲利普·罗斯《遗产》等,都是对于父亲伟大而又平凡一生的精彩叙述。平凡的人被不平凡的人写成一本广为流传的书,让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掩卷沉思,闭目思过,甚至以泪洗面,恍然顿悟自己曾经对于父亲的误解,曾经对于人间亲情的浅薄认识,这本身就是一件造福人类社会的好事。

    有人说,父亲是一座山,他对子女的爱,站在山底也能一眼就看到。放眼望去,不是每一座山都雄伟高大,正如不是每一位父亲都有伟岸挺立的身躯,但对子女的爱,每一位父亲都如群山绵延不绝。我的父亲中等个头儿,多年来瘦弱如初,却有着宽厚的臂膀,从学校下班后,回到家里,挑水、背柴、担麦、扛水泥……为这个家添砖加瓦,遮风挡雨。他的胸怀照样如海洋和天空般宽广,可以容忍下生活中诸多鸡毛蒜皮般的琐事。

    父亲退休两年后,我也进入一所学校工作。有一年夏天,正是麦收时节,父亲和母亲顶着烈日,在山坡上的地里挥汗如雨地割麦子。中午回家吃过饭,天空忽然乌云密布,一场暴雨似乎快要到来,我想了想对父亲说:“爸,天快下雨了,我下午向学校请半天假去割麦子吧!”父亲点了一支烟,对我说:“学校快放暑假了,事情多,你去按时上班吧。我和你妈下午加把劲儿,应该就割完了。”说完,父亲就提着新磨好的镰刀向地里走去。

    我的脑海中回响起李健翻唱的《父亲写的散文诗》:“一九八四年/庄稼还没收割完/儿子躺在我怀里/睡得那么甜/今晚的露天电影/没时间去看/妻子提醒我/修修缝纫机的踏板。”不用多加引述,就这简单的八句,已经足够让人瞬间逃离城市的高楼大厦、璀璨霓虹,进入到童年在麦田里拾麦穗、捡鸟蛋、摘野果的美妙梦境。父亲对于孩子的爱从来都是有血有肉般真实,想起父亲节,朋友圈里一些冠冕堂皇的内容,我不禁感慨万千。

    关掉音乐,像读一首诗一般,一遍又一遍,细细地读歌词,在强大的情感共鸣中,我对词作者董玉方不禁生出更多的崇拜之情。一首好的歌词对人心灵的触动,很多时候可以胜过一本书,让人体会到“浓缩就是精华”的秘密。多少次,我回到农村老家,都会拿起一块抹布,擦干净母亲那台缝纫机上的灰尘,让它回到母亲刚出嫁时的样子。多少次,听这首歌的时候,情感脆弱的我,都会泪眼婆娑,不能自已。

    第一次写父亲,我的手是颤抖的,回忆里的画面一幅幅从眼前飘过,然后慢慢沉淀在心底。往事太多,我怕漏掉童年时,父亲给我爬上悬崖摘野葡萄的故事;我怕一个字词用不好,就让父亲德高望重、和蔼可亲的形象在文字面前打了折扣。不过,我曾给父亲写过很多首诗,在杂志上发表后,父亲每一首都会认真读,然后一边读一边陷入沉思。有一次,父亲读了我的一首诗歌《父亲进城》,给我发来微信,只有短短几个字:“这首诗写得好。”这是父亲唯一鼓励我的一次,看着手机屏幕,我一时语塞,竟不知该说什么。那天夜里,我在彻夜难眠中,又写下另一首给父亲的诗。

    如今,父亲真的老了,日益增多的根根白发无言地在头上生长着,像母亲因为家庭琐事骂父亲的时候,父亲更多的沉默一样。父亲不喜欢与人争长论短,他知道世间很多道理自在人心,无需过多言语的碰撞。

    第一次写父亲,只是一个心灵倾诉的开端,我想,我以后还会有更多写父亲的文章,因为父亲是一篇写不完的文章,让人无法停止手中的笔。

    (作者单位系陕西省宝鸡市渭滨区石鼓镇石鼓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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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教育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