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4月26日 星期五
文化使者泰戈尔
张双鼓
1924年泰戈尔访华,与徐志摩、林徽因等人合影。资料图片

    2024年是印度著名诗人、文学家、社会活动家、哲学家和印度民族主义者拉宾德拉纳特·泰戈尔访华100周年。

    自古以来,中印两国在包括哲学、宗教、艺术乃至自然科学和技术在内的不同领域不断进行交流,从而使我们两国的文化丰富起来。作为中印文化交流的使者,泰戈尔始终对中国怀有深厚的感情,他还曾三度访华,与中国结下了不解之缘。

泰戈尔十分关心中国并重视中国文化

    中国和印度都有着悠久的历史和文明,两国都是亚洲文明的核心。中华文明已有五千多年的历史,是世界几大古代文明中唯一没有中断、延续发展至今的文明;印度文明也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文明之一,对南亚、东南亚乃至世界产生了重大影响。文化因交流而多彩,文明因借鉴而丰富,世界的一切文明都是人类社会的共同财富。

    据记载,泰戈尔从童年时代起就关心中国,并撰写文章愤然谴责英帝国主义向中国输送鸦片。后来日本帝国主义入侵中国,泰戈尔撰写了猛烈抨击日本帝国主义侵略行径的诗篇。他还撰写了著名的文章《中国与印度》。泰戈尔始终不渝地保持着对中国人民的深情厚谊,一生十分重视中国文化和中印两国人民的友谊。

    为什么泰戈尔对中国和中国文化如此感兴趣呢?季羡林先生认为,原因有以下三个方面:一是他从几千年的历史上看到两国人民友谊之源远流长,两国文化交流之硕果累累;二是他认为西方是压迫者,而中印两国都是东方的被压迫者,因而对中国寄予无限同情,甚至有所偏爱;三是他在中国文化中发现了极其宝贵的东西,因而给了它最高的评价。

    季羡林是一位熔铸古今、汇通东西的大学问家,也是在全球化时代能引领时代学术思想文化潮流的大思想家。季羡林先生的学术成果有:印度古代语言研究,特别是梵文、巴利文、吐火罗文;印度古代文学的翻译和研究,如《沙恭达罗》《罗摩衍那》《弥勒会见记》;印度佛教史、中国佛教史、中亚佛教史;糖史;中印文化交流史、中外文化交流史;弘扬中国传统文化;比较文学及民间文学;散文、杂文和书法创作等。季羡林先生在《西域在文化交流中的地位》一文中根据文化的影响、历史的悠久、特点的鲜明,将世界的文化分为四个体系,即中国文化体系、印度文化体系、闪族伊斯兰文化体系和希腊、罗马文化体系,由此可见中国文化和印度文化在世界文化史上的地位。

泰戈尔的作品影响了中国新文学的发展

    季羡林先生在深圳大学教授郁龙余撰写的《梵典与华章:印度作家与中国文化》的《卷首篇》中指出:“印度卷是不能缺的,因为中印文学关联太密切,缺了就说不过去。”“离开了中国文学和印度文学,谈不好世界文学和比较文学。”其中,泰戈尔的文学作品,正是印度文学中最璀璨的明珠。

    泰戈尔的作品所涉及的神和大自然、神和人、善与恶的关系,无限和有限之间的关系,是他诗歌中所触及的问题,也是他哲学探索的中心问题。1910年,泰戈尔发表诗集代表作《吉檀迦利》,寄予了自己对无限世界的向往和沉思。1912年,泰戈尔把《吉檀迦利》由孟加拉文译成英文,次年便以此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评奖委员高度评价了泰戈尔的创作,特别是他通过文学创作“调和人类文明两极化”的努力。1913年发表的《园丁集》是一部关于爱情和人生的英文抒情诗集,诗体为散文诗,他通过寓言诗和哲理诗,明确地表达了自己对社会人生的态度。 

    泰戈尔的作品在创作上深受印度传统叙事诗《薄伽梵歌》《罗摩衍那》《摩诃婆罗多》的影响,并在继承印度史诗文学和印度宗教文学的基础上有新创造。《薄伽梵歌》的内容很多,但最重要的核心内容就是“梵我合一”。1891年,泰戈尔用母语孟加拉语创作了史诗剧《齐德拉》,该剧是由印度史诗《摩诃婆罗多》的情节演变而成的。1924年,《齐德拉》英文版在中国第一次演出,徐志摩和林徽因参与演出,演出地点是北京东单三条协和小礼堂。

    据泰戈尔回忆,当时他创作该史诗剧,是想要表明那种摆脱诱惑力量的给予,是灵魂的永久特征。“这种品质和力量是生命中的宝贵财富,它并不依赖于冷酷大自然的迫切需要。”《齐德拉》的核心内容是为了表达爱情,不是为爱而爱,而是要爱高洁。男女精神的结合,就是有限与无限的融合,在融合中实现解脱。

    自20年代起,泰戈尔的作品便由著名作家冰心、郑振铎等译成中文,受到我国人民的喜爱,至今仍传诵不息。泰戈尔的诗歌、戏剧、长篇小说等,对中国新文学的发展起了比较明显的作用。季羡林认为,尽管泰戈尔也受到西方哲学思潮的影响,但他的思想的基调,还是印度古代从《梨俱吠陀》一直到奥义书和吠檀多的类似泛神论的思想。泰戈尔认为,世界是朝着绝对的善发展的,坚信恶最终会转化为善。生活在完全的善中就是在无限中证悟了人生,这就是最全面、最深刻的人生观,也就是我们通过内在的道德力量所能具有的对整个人生的看法。

印度国际大学中国学院传承中印人文交流传统

    1920年11月,在哥伦比亚大学攻读博士学位的冯友兰到纽约的旅馆里,拜访了泰戈尔。泰戈尔对冯友兰说:“中国是几千年的文明国家,为我素所敬爱。我以前到日本没到中国,至今以为遗憾。然而,我终究必要到中国去一次的。”泰戈尔表达的访华愿望促成了蔡元培对泰戈尔的邀请。

    1924年4月12日,应梁启超、蔡元培的邀请,泰戈尔率领由梵文学者克提莫亨沈,国际大学艺术学院院长、画家兰达尔波斯,泰戈尔的秘书恩厚之,加尔各答大学历史学家卡里达斯诺格教授和美国社会工作者葛玲女士等一行6人组成的访华团,乘“热田丸号”轮船抵达上海。徐志摩、张君劢等60多人在码头迎接。随后泰戈尔访问杭州、南京、济南、北京、太原、武汉等地,并发表演说。泰戈尔热爱中国传统文化,在访华期间,他说:“朋友们,我不知道什么缘故,到中国便像回到故乡一样,我始终感觉,印度是中国极其亲近的亲属,中国和印度是极老而又极亲爱的兄弟。”

    泰戈尔在第一次访华后就萌生了在印度国际大学建立中国学院的想法,这也是他的梦想。1927年,泰戈尔前往爪哇访问,途经新加坡,谭云山特地到酒店拜访他。泰戈尔告诉谭云山,国际大学也开设了中文班,但中文教师因各种原因先后离开。泰戈尔殷切希望谭云山能到他的学校,帮他继续办中文班。1928年,被印度前总理英迪拉·甘地称为“伟大学者”的谭云山接受了泰戈尔的邀请。在谭云山的积极奔走下,筹款取得了积极重要进展。2024年是印度国际大学中国学院成立87周年。1937年4月14日下午,国际大学中国学院举行成立典礼,泰戈尔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中国和印度接壤千里,通道不计其数。这些通道不是战骑和机枪开发出来的,而是和平的使者,往来不绝,一步一步踏出来的。”自此,谭云山先生担任首任院长,退休后享有国际大学终身名誉教授殊荣。在中国学院的发展过程中,他为学院的建设付出了辛劳。谭云山撰写了《印度周游记》《印度丛谈》《印度六大佛教圣地图志》等,积极推动中印人文交流互鉴。

    1957年,周恩来总理在贺龙元帅陪同下访问国际大学。他在接受国际大学授予的名誉博士学位时发表演讲:“泰戈尔不仅是对世界文学作出了卓越贡献的天才诗人,还是憎恨黑暗、争取光明的伟大印度人民的杰出代表。中国人民对泰戈尔抱着深厚的感情。中国人民永远不能忘记泰戈尔对他们的热爱。中国人民也不能忘记泰戈尔对他们的艰苦的民族独立斗争所给予的支持。至今,中国人民还以怀念的心情回忆着1924年泰戈尔对中国的访问。最近,泰戈尔著作的许多中译本在中国出版,得到广大中国读者的欢迎。泰戈尔是印度人民的光荣,是印度国际大学的光荣。现在我作为这个大学的一个校友,能非常荣幸地分享这个光荣。”周恩来总理回国后向中国学院赠送了一万多册图书,至今仍珍藏在中国学院图书馆。在国际大学,周恩来总理还称赞了谭云山为促进中印文化交流作出的贡献。此外,徐志摩、徐悲鸿、陶行知、张大千、常任侠、金克木、吴晓铃、丁西林、郑振铎等先后到访过中国学院,徐悲鸿还为泰戈尔画了大量的肖像画。

    谭云山先生之子、印度尼赫鲁大学教授、华裔中国学家谭中的主要著作有《谭云山与中印文化交流》《踏着玄奘的脚印》《跨越喜马拉雅鸿沟》《中印大同:理想与实现》《印度与中国——两大文明的交往和激荡》等。他在书中深情地回顾了中印两国两千多年的交往史。中印都是亚洲的大国,而且是历史上最辉煌的人类文明传统的大国,自古以来一直是睦邻。他认为,从长远看,两国建立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对亚洲乃至世界形势的影响都将是深远的,其程度有可能大大超越人们的预料。

    (作者系中国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全国委员会咨询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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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教育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