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会观察

    今年全国两会期间，全国人大代表李燕强烈建议国家全面停止向未成年人提供网络游戏服务。这个建议得到了网民极其热烈的关注，显示了防止未成年人网络游戏沉迷是社会关心的焦点问题。

    数据显示，2022年，我国19岁以下网民规模已达1.86亿人，占我国网民总数的17.6%，其中9岁及以上未成年人的手机持有率为97.6%。而去年11月发布的《2021年全国未成年人互联网使用情况研究报告》显示，未成年网民经常在网上玩游戏的比例为62.3%。

    国家对防止未成年人游戏沉迷采取了很多果敢的行动，在严格限制游戏时间、实行游戏实名制等多方面都采取了严厉措施，提高了保护水平。但未成年网民基数大，玩游戏的比例高，表明防止未成年人游戏沉迷的任务仍极其艰巨。

    但一个不可回避的事实是，我们目前采取的防沉迷措施和开出的“药方”，在复杂的现实面前，要么大打折扣，要么“药不对症”。

    日前，有家游戏研究院发布报告称，超七成未成年人每周游戏时长在3小时以内，未成年人游戏沉迷问题已得到基本解决，这听起来让人欢欣鼓舞。从未成年人的游戏账号活跃度来看，问题可能确实得到了解决，比如充值消费的数额和在线时间等，都出现了可喜的下降。但这些“真实”的数据听听就算了，如果基于此去制定游戏产业未成年人保护的相关政策，显然会被忽悠。

    因为问题的核心在于，这些“真实”数据被偷换了概念：未成年人游戏账号不活跃了，并不等于未成年人不玩游戏了。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网络游戏在未成年人防沉迷方面依然存在一定程度的乱象。比如，各种绕过认证的攻略和买卖成年人账号以及破解未成年人游戏限制的行为依然存在。调查显示，还有31.9%的未成年人使用家长账号玩过游戏等。一些不良网络游戏公司的违规行为更是层出不穷，如有的网络游戏无须实名认证，游戏类产品在手机、电脑、学习机等终端投放广告，诱导未成年人玩游戏。

    而且，游戏防沉迷是一个带有一定误导倾向的概念。它似乎告诉我们，只要我们策略得当或者足够努力，未成年人就既可以享受游戏的乐趣，又不会沉迷。但从某种意义上说，网络游戏本身就带有让人沉迷的特质。游戏开发公司有专业人员，如行为学家、心理学家等，研究游戏的吸引力问题，通过算法推荐等设计，能让人产生一种即时性的心理满足感、消遣感和获得感。成年人对网络游戏尚且无法抵抗，更何况是心智还不成熟的孩子。

    因此，在技术防范和严格监管之后，我们通常开出的“药方”是依靠家庭教育。这个“药方”看似中肯，但在现实中却没有立竿见影的效果。这个“药方”的基本逻辑是，家长要多和孩子沟通，以良好的亲子关系或丰富的亲子活动，把孩子从虚拟世界里拉回来。

    我们相信，这些话都有一定道理，也确实能解决一部分问题，甚至是解决未成年人沉迷游戏问题的根本所在。但我们绕不过去的一个现实是，家庭教育不是都处于同一水平，更不是都处于高水平。那些被未成年人游戏沉迷困扰的家庭，如留守儿童和困境儿童家庭等，本来可能就存在诸多问题。游戏沉迷可能不是这样的家庭本身能解决的。研究也证明，这些家庭的未成年人网络游戏沉迷更为严重。武汉大学中国乡村治理研究中心发布的一个调研报告显示，在调研的中部省份中，有九成农村留守儿童长期使用专属手机或长辈的手机玩耍。其中，近七成孩子用手机看短视频，三分之一玩手机游戏。游戏沉迷已经严重影响了他们的身心健康，而家庭对此似乎无能为力。

    可以说，在防止未成年人游戏沉迷方面，社会和家庭可谓竭尽全力又千方百计地围追堵截，但现实总让人有这样那样的无力感。尤其具体到一个个家庭和孩子，因为沉迷网络游戏造成的种种问题甚至是悲剧，让人扼腕叹息。

    因此，是到了升级治理模式的时候了。我们要充分发挥制度优势，下决心“釜底抽薪”，从游戏产品供给侧发力，进而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而全国人大代表的“强烈建议”不失为一种富有政策价值的思考。比如，是否应进一步提高面向未成年人的游戏产品审批标准和门槛，是否应增加教育部门在这类游戏审批方面的权限，如面向未成年人的网络游戏需要在教育部门备案或审批。毕竟，面向未成年人开发的游戏，不只是一种文化产品，还应强化教育属性。

    《中华人民共和国未成年人保护法》第七十四条特别强调，网络产品和服务提供者不得向未成年人提供诱导其沉迷的产品和服务。因此，加强对存量游戏公司和游戏产品的审核监管是保护未成年人的题中之义，对低俗暴力的游戏坚决关停，对提供此类游戏的公司和平台服务商加大处罚力度。尤为重要的是，要以严厉的手段和雷霆行动打击非法和不严格守法的游戏公司及其产品，快速消除有害存量，坚决杜绝市场上出现新的增量，让任何不法行为都付出沉重代价，切实保护未成年人身心健康，保障未成年人合法权益，促进未成年人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作者系本报记者）